在我第二次讀三年級時,上課時常分心,考試總是考零分,覺得書上的每個字都在開派對;上學每天遲到,皮鞋老是忘了上油,回家作業忘了寫,考卷、聯絡簿更是忘了給家長簽名。一大堆的錯誤,被老師趕出教室是家常便飯,大家都覺得是因為我不聽話、不認真、不用功、不努力,說真的,我自己也不希望變成這樣。
每次回到家,習慣把書包一扔,跑進房間裡畫畫,這是我最快樂的時光,因為沒有人會來打擾我,可以把一整天看到最有趣的事情畫下來,在色彩的世界裡,沒有批評、沒有否定、也沒有對錯,只有一個真實的我。
某天,才第一堂課,我又被踢出教室罰站。我將整張臉貼在牆上的昆蟲海報,模仿著各種昆蟲的叫聲,空無一人的長廊,真是無聊死了。快下課時,一班學長經過,他們慣例嘲笑我又被罰站,諷刺我是個白癡,真正激怒我想一拳揍過去。但回頭想想,他們人高馬大,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,這一次,我有了逃學的念頭。於是兩腳不知不覺往校外移動,像個遊魂似的,差點被車撞。那天的校外半日遊,我唯一印象深刻的是,一個爸爸肩上背了一個小孩,舔著一枝淋了紅色糖漿的冰棒,好幸福啊!
回到家,我開始後悔,沒有假條,要怎麼跟老師解釋我的曠課。半夜,把哥哥搖醒,要他幫我寫假條。剛開始哥哥不同意,我就鬧得他不能睡覺,哥哥知道我一但認真,絕對不會罷休,咬牙幫我寫了假條。沒料到,為了此事,爸爸決定讓我轉學。
那幾天,我不斷從噩夢中驚醒。夢中媽媽上了火車我沒跟上,夢中大喊大叫。 媽媽被我這慘叫聲嚇到,跑進房家來看我,但這一切並沒有改變我必須轉學的命運。 爸爸幫我找了一間軍事化管理的學校,轉學當天,我得獨自面對所有的恐懼,睜大著眼睛徹夜難眠。
第一堂美術課,我依舊看著窗外發呆,老師丟了一個粉筆頭在我頭上,但這樣的警醒,並不能解決我的學習障礙,更加造成我對學習的退縮,所有的文字,通通變成一隻隻會咬人的蜘蛛,向我爬來,吞噬我。直到一位教學方式活潑的美術老師出現。
這位老師獨特的地方是,他初次上課,先吹出木笛的音樂,引發我們的注意,現身時,穿了一身小丑服,又唱又跳,跟全班打成一片,一起創造歡樂。他說,藝術要懂得發揮自我的特質,學習也可以生動有趣。然而此時的我,連最喜歡的畫畫都索然無味。
老師看著上課發呆的我,決定做家訪。媽媽拿出我的手繪小書,那是一本連續翻頁,可以看到動畫的繪本。畫中的我,離家越來越遠,老師看出我內心的孤獨,越發想讓我的父母了解,我是處在甚麼樣的狀態下。剛開始,爸爸不以為然,心想哥哥是資優生,怎麼可能弟弟是智障?老師靈機一動,看到客廳有個寫了日文的玩具盒,逼著爸爸唸出他不認識的文字,爸爸終於懂了我在學習上的困境。
家訪後,老師又去找了校長,希望能幫我做一對一課後輔導。經過一段時間,我的文字讀寫有了明顯的進步,也變得更也自信、更有成就感。我不但開始專心,也喜歡上課了,這都是老師良苦的用心。老師甚至為了我,精心設計了一場畫畫比賽。
活動當天,老師邀請了全校的師生,一起來參加這場盛大的活動,同時邀請我的師太來擔任評審。一早,天還未亮,我穿戴整齊,獨自跑到湖邊去蒐集靈感。等我到達活動現場,大家都已經開始動筆,老師也不例外,自己創作一了幅畫作,主題令我動容,他捕捉了一個我開朗、自信、生動、活潑的表情。評選時,師太說,他很為難,因為有兩幅作品不相上下,最後我獲得第一名的榮耀。這次入選的作品,後來被印在校刊的封面及封底,只見校園裡人手一冊,這幾乎成為了我的專刊。從那以後,父母對我刮目相看,老師也認為我的學習進步了,我似乎變了一個人,同學對我也更加友善,我終於找回了一個真實的自己,這一切都因為有他—我的老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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